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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3 20:45:0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探险可可西里:纯真的诱惑与致命陷阱
(作者:老  鱼)

5月18日早上7点过,西藏藏北羌塘大草原南沿的双湖镇还处于清晨的朦胧之中。
天空刚刚发白,因为没有多余的云朵遮拦,远山近水完全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渐变着晨曦的色彩。双湖镇处于东经89—90度之间,人们的自然作息时间永远比北京要落后3个小时左右,所以,当探险队那四辆越野吉普车和一辆东风卡车在这个早上悄然从北边山谷回到镇上唯一宾馆大院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看到联想锋行探险队后撤的最后一幕。
5月10日,也就是9天之前,当我们离开双湖镇向可可西里腹地进军时,探险队里可能没有人会想到探险活动是这样的结局,因为探险队为整个行动做了近2个月的各种准备,大量的、细致的物资和技术装备都按要求得到落实。全队的士气高昂,对迎接各种挑战充满了必胜的信念……。而这些由物质、心理构筑起来的防线最终没能有效抵御来自可可西里纵深连续的狙击(陷车)和如偷袭般降临的寒流,在原定的穿越时间被迫延长后,探险队食品和燃油补给不足的问题就凸显出来,队员们多天来在高海拔做出坚苦卓绝努力也使体力和心理承受力接近临界点。所以,在16日下午那场暴风雪暂时停歇的片刻,我与另外两位队长进行简短的讨论之后,就知道大势已经没办法挽回,支持撤退的意见显然已占据上风。
队员们随后被一一叫下温暖的汽车,大家围在一部车的引擎盖周围,天空仍有雪花飘舞着。在那个艰难的时刻,我代表组织者向大家说出停止前进的艰难决定:因为补给问题、因为18个人的安全理由,我们将放弃这次行动,并真诚地对队员们表达了作为活动组织者的歉意。我眼睛里的泪花一直在转动着,我的目光甚至不敢与几位心有不甘的队员的眼睛形成对视,我怕这会引起相互间的情绪失控。在更多队员眼里,我则看到的是解脱与释然,在冰天雪地里面对征途太多的不确定,让我们回家——无疑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字眼。于是,在荒原中闯出的车辙终于出现了掉头的印迹,探险队遗憾地在可可西里腹地的多格错仁湖东侧一处无名高地终止了前进的方向。
在我拉开车门准备回到车里时,队员大林走过来抱住我,他声音哽咽地说:这已经非常好了,我们是胜利者!听到这话我的眼泪终于源源涌出,我头脑里突然冒出一句曾经读过的诗句:“我们无罪,我们凋谢”,这诗句居然好长时间停留在我的思绪里。事后回忆起这个细节,还是想不起这句诗与当时的情形有什么直接关联,可以坦承的是,我当时心中的沮丧情绪确实是挥之不去,不过我心里对大家在关键时刻、在激情与理智中作出的选择所表示出的理解还是充满感激,没有统一的行动指向对探险行动而言往往是致命的危机所在。后来我们了解到一个事实:同样是在那次连续数日的寒流中,就在我们预设前进方向的终点茫崖附近,15位某石油公司聘用的民工就因为个人防护不足和缺乏统一的应急方案而死于突然降临的暴风雪。
其实,这就是探险,你有机会,你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出发前我为这次活动写过一篇散文式的路书,题目就叫《在确定与不确定来回切换的旅程》,所以这个结果应该还算意料之中。

这次联想锋行探险队设计的穿越路线,是由西藏羌塘草原南侧的双湖镇为起点,经过唐古拉山脉、可可西里山脉和昆仑山脉,最后到达新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这条在大湖、雪山、河流和沼泽中穿来绕去的线路在多种版本地图上确实清晰地标注着,而事实上其中的绝大部分路段在现地并不存在。探险队伍只有在大致方向中探寻汽车通过的可能。在方案设计之初我们反复查找资料,知道这条线路在近30年里没有人真正穿越过(军队的地图调查人员在70年代有可能走过),这次我们在实地访问地质工作者和当地藏民的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因为全程路段几乎都处在高海拔无人区,试图成功穿越上述地域所需要的物质和心理准备绝对不亚于一项繁复的系统工程。
5月6日早晨,联想锋行探险队完成了在拉萨的全部物质准备。如果你看了探险队的物资装车清单,一定会惊叹物质准备工作的浩瀚与事无巨细。燃油、饮用水、食品、汽车配件、便携式高压氧舱、救援器材、露营设备等几乎填满了8吨卡车的车厢。9点过,4辆刚做完保养和检测的越野车和一辆东风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拉萨城,向当雄方向进发。         
探险队选择的是由当雄经过那木错到班戈县,然后经著名的382道班去双湖区,这段路程的基本路况与藏北无人区的路况比较接近,走这样的路可以让大家有机会提前适应对道路的驾驶感受。中午时分,探险队到达那木错村,简单午饭后继续赶路。下午3点钟左右,行进在前面的两辆越野车在经过一片沼泽时出现陷车,就在大家忙于救援的时候,后面跟着的卡车竟大意地冲进了沼泽地,没想到它这一陷就是整整的24小时!对卡车的救援一直进行到黄昏时分,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雪令我们放弃了当天的最后努力。大家赶在天黑之前撤到附近的一家藏民家里,这起码能保证大家有基本的热食和简易下榻之处。第二天早上,我们又组织实施了对卡车的牵引,但多次努力都难以奏效,直到在路过此地的两辆卡车上众多藏民的热情帮助下,在下午3点钟左右,卡车才被拖回坚硬的路面上。探险队第一次深刻领教了高原沼泽的厉害。当晚,探险队在蒙蒙夜色里驶进班戈县城,我们利用GPS定位仪测量,这个小小的城镇的海拔居然高达4600米,比自誉“中国第一高”的理塘县城(4000米)要高出一大截。
382道班位于藏北东西主干线安狮公路的东侧,东距109国道上的安多县城200余公里。奔流的扎加藏布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新旧两座公路大桥并排着架在河上。382道班的大门似乎永远是关着的,与往来的车辆路人没啥干系。而道班旁的一溜土坯房在一个甘肃来的男人打理下,做出的小客栈还有模有样。紧靠土坯房的大帐篷里土暖气烧得热热的,20元一个的铺位还算干净。我们中午离开班戈赶到这里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在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后接着是一个比较踏实的睡眠。第二天一大早队伍正准备出发时,一辆越野车出现油泵故障,这一修理就花去了我们近4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当我们摇摇晃晃进入到藏北无人区最后一个集镇双湖(海拔4900米)时又是一个日落时分,这已经是连续3天的起大早赶晚集了。
在双湖镇我们居然遇到了一个空前的危机:我们因为得到的信息不准确,不知道进入羌塘可可西里地区需要有批准手续!而这个批件需要在拉萨的林业厅办理!双湖林业公安局的藏族局长十分坚持原则,他表示没有这个《许可证》,我们绝对不能进入可可西里半步。我们连远在新疆的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许可证都事先办理了,但是真的不了解西藏藏北地区也需要同样的一个手续。在关键时刻,所有队员立即行动起来,通过各种关系、渠道进行紧急公关活动,连夜不断地将电话打入西藏各界知名人物的手机上或家里。第二天早上,事情逐渐有些眉目,但是我们因为时间所限,不可能继续在双湖等待正式的手续完成。于是我们再次去公安局向局长陈情,局长或许也接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电话。经过我们反复与局长的交流沟通,最后的解决办法是通过与那曲林业局局长通电话和往返传真件确认,我们终于拿到了进入羌塘保护区的批文,同时还得到了一个林业公安局指派的当地向导——布琼,一个非常敬业、非常顽强的藏族青年。

5月10日中午,纷扬的雪花停息下来,阳光穿过云层重新照耀大地。双湖镇在越野车的后视镜里渐渐远去,十几分钟后,壮丽的阿木岗日雪峰(海拔5400米)如此清晰地映入大家的眼帘,阿木岗日山结附近是中国面积最大的冰川盖之一,巨大雪白的冰川顺山势蜿蜒而下直到山脚,在太阳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突然,一群野毛驴出现在左侧300米左右的一个小湖旁,它们觉察到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到来,有所警惕地抬头望着我们。虽然我们在到达双湖之前,已经在藏北草原见到过野黄羊、野毛驴之类的野生动物,但这样近距离的目睹野生动物在眼前安详地吃草,还是令大家为之震撼。野毛驴三三两两地呆着,周围是蓝天白云、雪山、湖泊、草地,多元素构成的景致是那么和谐协调,而我们无论从行头和包装色彩来看,更象是闯入这里的过客。大家安静地拍摄照片,尽可能不去惊扰当地的主人们。
当晚,我们选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扎营:后方是阿木岗日雪山的北坡冰川,前面是碧波万顷、波光浩淼的阿木错,夕阳西斜带出一抹淡紫色的晚霞挂在天际。帐篷就扎在一片松软的沙地里,当发电机的轰鸣声终于响起电灯被点亮时,夜幕已经降临……

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第一个半天,我们就经历了4次陷车,沼泽和河流成为首批向我们发难的“狙击手”,它一再向我们发起挑战。其实,这仅仅是可可西里给我们的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每天无休止的陷车象一场无尽头的噩梦一样与我们纠缠着,敲打着我们日益疲惫的神经。沼泽复沼泽,沙地连沙地,还有致命的河滩,最后登场的是数百米的冰河。而这一切都发生在5000米上下的高海拔地域,气温常常在零下10度左右,导致的救援难度实在超乎常人想象。我们不断总结驾驶技巧,不断加深对地貌通过性能的判断和理解,陷车的次数可能是在逐日减少,但是摊上一次严重的超级陷车,那时间的主动权就彻底地不在我们手里了。
最悲壮的一幕出现在5月14日,那天夜里因为没有下雪,我们有幸第一次在可可西里看到了清晨的日出景观。那天我们起得很早,车队出发时朝霞刚刚褪去绮丽的色彩。通过第一条大河的路线是我们在头天傍晚已经探好的,5辆车都顺利涉水而过。这是由南向北流进多格错仁的两条大河之一,河道十分宽阔,河床并不太深(40-60cm),河底是沙砾,但部分河面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两条相距不到3公里河系似乎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长水河。我们经过了第一条河之后,仍派出先导车,由向导在前面负责探路。向导凭借经验,寻找到了一处前半段需要通过涉水的河道,后半段必需经过300米冰层的前进路线。先导车顺利通过了,3辆越野车也顺着前车车辙通过了,而后勤卡车在冲上冰层后行进不到20米,4个车轮一起压断冰层深陷下去。这个时刻定格在上午10点钟左右,于是,在没有任何观众的无人区里,探险队员集体在此上演了一齣感人致深的救援大戏。
卡车因为自身重量太大,深陷之后只有先在车轮前方挖出一个斜面,并垫上一些防滑的东西,然后用越野车车头安装的牵引绞盘拽着卡车离开陷坑。如果卡车底盘拖地,就还得将卡车腹部的冰层切成小块搬出来。这里是海拔5000米左右的地域,氧气含量不到平原地区的一半,做一些平时看上去十分简单的体力活在这里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喘息。我们所带的全部救援材料都用上了:4条木板全部损坏,8个轮胎用来垫坑损坏了6个。钢绳断了3次接了3次,两根钢钎全被拉弯,卡车的车厢挡板也被卸下来用来垫底最后被压成几段,绞盘的前杠几乎散架一修再修……天空几乎一整天都在飘雪,气温在—10度以下。大家轮番上阵,一次次希望与绝望的交织中,卡车几近一米一米地前进着,陷落冰层、冲上冰层后的再次陷落……情形太刻骨铭心了。没有人会忘记那里所发生过的一切!
奇迹有时候也会出现,当晚上我们觉得精疲力竭都回到帐篷里休息,以利明天继续战斗时,藏族司机普布居然能将陷落的卡车冲到离岸边还有6、7米的距离,天晓得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卡车终于上岸后又陷入沙坑里,救援的难度一点也不亚于在冰河上的陷车。当卡车彻底摆脱危险路段时,时间已是15日的晚上。
这就是可可西里的本色。在绝美风景的掩饰下,致命陷阱以动人的形式无处不在,纯真美景与恶劣的气候环境竟如此协调一致。

可可西里腹地自然条件的严酷自不待言,但正因为那里令人生畏的恶劣环境,才使众多的野生动物有幸逃脱不法者的杀戮,让可可西里成为野生动物的最后家园。以前,我们可能更多的是在国外的记录片里,看到成群的大型野生动物在镜头前掠过的情形,这次我们在可可西里看到的野生动物自然生存的场景,确实令我们深感震惊与欣喜。当高达2米以上的棕熊突然出现在你车前的时候,当数十头野毛驴与汽车同向奔跑的时候,当藏羚羊轻盈的身躯在你视野中渐行渐远的时候……那种带给人的感受实在是难于言表。这些年也因为当地加强了对盗猎者的打击力度,使可可西里地区的野生动物种群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
说说我们第一次见到了两头大棕熊的经历吧。因为是在野外场合亲眼目击,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令人有兴奋不已之感。我们是在令戈错西侧遇到大棕熊的,当时是5月11日下午3点左右,我坐在第二辆车里,突然电台里传来奶牛(网名)的惊呼:熊!熊!有两头熊在我们前面!
我这辆车立即冲上去停在首车后面,只见两头熊正向车前方奔跑,据情形判断刚才那两头熊距首车也许就50米距离,这是那种在可可西里有广泛分布的棕熊,身高达2米以上。两头熊跑出去有200米远时就停下来,回头向我们张望,一副沉着的样子。当它们觉得我们不会对它们造成威胁时,步子就不紧不慢起来。相互嬉戏着逃窜到结冰的湖面上,然后越过冰面向湖对岸跑去。
待熊远去之后我们才发现,路边一处藏民的临时住处刚才遭到了两头大棕熊的浩劫,就是那两头可爱的棕熊闯入了这处临时住房,将房间里的简单家具和被褥掀翻撕裂,整个场景乱不忍睹。这种房屋是藏区牧民在转移牧场时的临时住所,好在这个季节里通常没有人居住。因为可可西里需要休养生息,处于可可西里边缘的牧民现在已经搬离到南部人烟相对比较稠密的地区去了。
在撤离途中,我们还顺道拜访过一个狼窝。我们最先是发现在一个小土坡上有3头狼在那里玩耍张望。当3头狼发现我们靠近后便各自一个方向远远地散开。向导介绍说那小山坡附近可能有狼窝,我们就驱车来到了小山坡前。一看,在山坡的一侧果然有一处狼窝,出口是由上往下进入,然后是平着地面往里深入,洞口光滑,扑面而来的有一股强烈的动物臊味。据向导说,在这个季节狼窝里会有小狼崽,但是大家出于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没有对狼窝进行探索或破坏。只是狼窝四周散布的动物遗骸令人触目惊心,野牦牛、藏羚羊、黄羊的头颅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一只没吃完的狐狸尸体,不难想象出野狼在这一地区生物链中的地位。
经常出没在我们视线里最多的野生动物,就是野毛驴、藏羚羊、黄羊、野牦牛等这些动物的种群数一般比较大,几十头的种群非常容易见到。而狼、狐狸就比较少见,也许是这类动物太灵活,通常会在我们赶到之前溜走。据可可西里管理局局长才嘎后来的介绍,在可可西里地区的狼群近年增长较快,大的狼群有30多只之多,它们对藏羚羊的威胁最大。但是因为狼也属于保护动物,所以保护区管理当局现在也没办法在两者之间拿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另外一个危害物种就是在可可西里最常见的小动物:鼠兔。这种以草根为食的鼠类动物绝对可以用无处不在来形容。它们的繁殖能力巨强,对高原草原植被的破坏极大,但目前也缺乏有效的防止手段。
可可西里腹地地形地貌方面也给人印象深刻,除了大家比较熟悉的雪山、草地、戈壁和湖泊外,我们还在多格错仁湖东南侧附近发现了火山喷发留下的大量痕迹。在一大片平坦广阔的戈壁滩上,几乎均匀地分部着黑色的火山石,石头大小不一,很明显是由火山喷发时带到高空后四周散落下来形成的,让人想象那一时刻的壮观与惊险。有一连串黑褐色的火山口在距湖不远的地方,山顶到山脚不过百十来米,在山脚处,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火山流出的熔岩冷却后呈现的长条型皱折,上面比较细,越往下就越粗大,最后成了不规则的蒜头状,排列在湖边或河畔。
我们还发现了一种罕见的沙地,这种沙粒圆圆的大小非常均匀,只有油菜籽的一半大,黑色和深灰色为主。我们5月11日的营地就选择在这片沙地上,钻进睡袋躺在沙地上十分舒服。这片沙地起伏不定,有的沙丘高差达10余米。面积估计有20平方公里。
在可可西里腹地有温泉和淡水泉眼,但是如果没有向导帮助,你几乎没有找寻的可能。在那里,我们经常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湖泊,碧波浩淼,水质清澈见底,不过这些水是不能饮用的,这类高原内陆湖水里通常是盐份含量大,地图会表明一个“咸”字。而在可可西里的许多湖泊,1:20万的军用地图上甚至在这些湖的位置给你明确标明了一个“苦”字。可见水的味道是多么的令人恐惧。除了高海拔的理由,可可西里的淡水资源稀缺也许是另外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重要原因。


探险活动之所以被叫着探险,是因为活动本身存在着太多的未知因素,使探险队必须有预案准备、有能力应付来自各方面的挑战。其实还有一个重要挑战来自我们自身,这就是队员们的心理素质和精神准备。在今天,我们可以理性地检讨一下探险队在这方面的得失。作为活动的策划和组织者,并不想讳言我们部分队员精神和心理准备方面的不足,而这种似乎不起眼的缺陷有时候可能会对整个行程计划带来影响。在最初,有部分队员将这次探险活动更多的看着是一次自驾车旅行,对可能出现的艰难困苦的境地缺乏预期,当一个个困难接踵而至时,那种期望与现实间的巨大反差令部分队员一时间难以适从,因此出现信心动摇或对前景深感悲观就在所难免。
5月14日的晚上的午夜,我召开了一次探险队的紧急会议,因为我已经觉察到探险队的信心出了问题。在会上我对前进或后撤的理由和利弊进行了分析说明,我更多的出发点是想让大家重拾激情,重塑信心,对探险计继续然保持足够的信任。大家在会上的表现应该说明了许多潜在的问题,当我叫大家提出问题看法时,有人明显地流露出心灰意冷的情绪,对未来几乎信心全无。但是到最后进行是前进亦或后撤的表决时,没有一个人投回撤的票!大家还表示愿意为完成探险付出更多的时间!我心里知道这可能是有人考虑到面子问题而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真实态度,在关键时刻言退毕竟不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但我非常清楚,现在出现的所有问题还在探险队的掌控之内,多数人体力和精力是在接近一个极限状态,但是可以通过休息调整恢复过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外在危险出现。最大的危机恰恰来自我们自己,信心的减弱使我们在许多行为细节方面出现变形。
有队员出现这样的状况主要诱因是那32小时的冰河救援,超乎人想象的艰辛场景确实让大家深受打击。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责备队员的意思,理由非常简单:我们探险队员的绝大多数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糟糕的情形,也没有接受过类似的严酷的训练。出现这种情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希望他们在明年的穿越中能够不一样起来。在进入无区后,因为天气寒冷、睡眠不足和饮食的相对简单也构成艰难旅程的重要部分,这些生活细节也天天打磨着队员们的神经。
5月16日,当我们再次遭遇暴风雪、再次面临两条难以逾越的冰河时,我深知这时候再对队员做任何煽情、任何解释已是徒劳之举。我象征性地打了几个电话,以寻求外部可能给予的支援,在没有什么实际结果时我就放弃了努力。我简单地将遇到的景况向队员作了说明,接着就宣布了终止穿越行动的决定。我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时刻,我们需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也是在刚才,我们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因为燃油和食品的储备可能不足以支撑我们整个穿越行动的完成,而我们以前期望的得到的支持并没有出现,基于全队18个人的安全理由,我们现在正式放弃这次穿越行动。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向双湖方向撤离。从现在已经出现的问题来看,探险队在物资准备和心理准备上都存在许多不足,作为活动的策划组织者对此应该负一定的责任,并对此向大家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知道,有许多人为了这次活动付出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大家怀着一个美好的梦想来到这里,但是这一切现在都将画上一个转折号,前进的道路被终止。也许我们有太多的遗憾,但是我们作为活动的组织者仍会坚持将每个人的安全问题放在首位,在我们最需要激情的时刻我们仍希望看到理性的光辉不被湮灭。
大家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
没想到暴风雪在打击了探险队自信心的同时也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将我们回撤的道路冻了个严严实实。我们在回到那条刻骨铭心的冰河的时候,大家原以为又将有一场悲壮的演出在长水河畔拉开幕布,不料卡车一次冲锋就完全通过那条河流。
我们从5月17日早上开始了原路回撤,因为道路普遍冻结严实,回撤的过程非常顺利,在去程时导致反复陷车的路段居然一路坦途。大家一时兴起,要求连夜行车,于是就有了25小时的连续撤退。路上有几次暴风雪的干扰,但没有给行程带来致命的影响。5月18日早上7点刚过,我们再次踏进普若岗日宾馆的大门,探险队至此算彻底撤离到了安全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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