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行

李北风

                                                 泰山行
自从年初调至山东临沂工作，就开始有了去泰山的想法，进入山东境地，离泰山近，处地利之便，机会难得。在与朋友聊天的时候，也总是谈及泰山。曾梦想着等到找着合适的女孩做女朋友，一起到泰山，结个泰山之盟，想必是一件相当浪漫且有意义的事，惭愧的是至今这还是一个浪漫的想法。05年的国庆到了，眼看着一年即将过去，而明年的此时，又真不知道自己会漂流到什么地方，心里便开始有一种冲动，不断地盘算着去泰山了。
对于旅行，我一直以为去什么地方很重要，和什么人去比去什么地方更重要，如果没有女朋友，那么就一定要和投缘的朋友一起去。开始的计划是与二哥邀请公司的小王及其同学四个人一起到泰山，曾在网上热烈地讨论了好长时间，但计划终究因为一些不能决定的原因而流产，JOYCE这个家伙倒是个常于游山乐水的老驴，也颇投缘，只是离得海角天边，只能作罢。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己和二哥也疲惫了。想，十一干脆在家过算了。但30日经理通知国庆放四天假的一刹那，“去泰山！”，这个念头又一次冲动上来，并且我知道，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了。于是打电话给二哥，三十分钟后，收到短信：去！虽然最近的天气一直阴郁似水，明明知道可能来个“雨中登泰山”，但和二哥之间似乎一直燃烧着一些共性，天气问题没有成为阻碍。经过简单的讨论，行程这样安排：二哥2日晚自北京出发，3日在曲阜汇合游孔子故里，晚到泰安住宿，4日登泰山。
3日一早，我背着简单的行包乘七点钟到曲阜的车，没想到坐上的是个牛车，从临沂到曲阜居然爬了四个半小时，慢悠悠的，跟开车司机的性格一样，二哥早就在孔子故里园等到我了，不停地发短信问到哪了，我恨不得将那个司机拎下车去一顿暴打。最后终于在十一点半和二哥在孔子故里园见面，与原来盘算的时间大相径庭。
天蒙着一层灰灰的云，时不时飘凌下几点雨，二哥早已将孔故里园门逛了一圈了，在门口远远的望见我，就喊老五，那久违了的声音分外亲切。二哥穿一件绿色方格衬衫，下身一条深蓝色牛仔裤，ADDIDAS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用他的话来就说，就是非常的青春，只是坐了一夜的火车，掩不住的一点点憔悴。两个人见了，自然十分的开心。从车站送我们来的两辆三轮车伙计抢着给我们做导游，我们没用，其实到哪里，我都不爱用导游，宁可自己走或是走马观花，否则行动与思维都受到限制，一点都不爽。
孔子故里园是后来建的，清一色的仿古建筑，随处转转，几处院落，几处小街，几处和孔子传说相关的建饰，倒是颇像南方的水乡小镇，二哥似乎读出我的感觉，说我是不是在南方小镇看惯了，我发现你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呢？着实如此。我对孔子故里园没有太大好感。既然到了孔子故里，我更希望能追寻到一些文化的踪迹，可眼前的东西全是没有水平的后续人为的雕饰而己，以及与其相附的商业摊贩。至今仍能记得所谓的孔故里博物馆是如何的滑稽，里面陈列的居然是各类农业生产工具，打死我也想不到孔子会和农业生产联系起来，正对门口的孔子象前，居然是一个什么功德箱，我就想起街头乞丐面前那只盛钱的碗；用几块石头垒起一个穴说是夫子洞；射艺场也如同演戏一样，不过如此……下午去的鲁故城更是幽默，不想那里居然是佛教兴盛之地，鲁故城的三分天下被佛店占据，烟火鼎盛，导游拼命地往里面拉客，狂晕！春秋时期佛教诞生了吗？！眼前虽然有太多的不屑，但原始的建筑还是有一些风格的，所以拿着相机拼命换着角度，调整远近，搜寻可取的风景，照片上大多是建筑以及原始的一些雕塑，后来欣赏一下，可也别有一些风味。
随后去的孔林，是历代孔家埋骨之所，孔子墓与其子孔鲤墓距大门不完，是两个并排的大大的土丘，旁边是后人修建的子贡守墓草庐，传说子贡为孔子守墓六年，哀思不绝，门口有一处碑传说为子贡所立，文革未被破坏之前，传说此碑每逢阴天下雨，碑身会有水流出，后人称此碑为流泪碑，说子贡生前为老师的泪没有流完，死后接着流。文革时此碑被一分为二，后来修复，即便现在整个碑沿断纹的下半身每逢阴天下雨还是湿湿的，好奇的游客们都用手去摸摸。我笑着对二哥说，你知道此碑为什么会是湿的吗？二哥说，摸的人多了。我说，是呀，碑的上半部份一般摸不到所以是干的，就连最下边的部份，也是干的，可怜这个子贡，感情是被人摸哭的。到孔林的人很多，但大多数行到孔子墓处便停止，我和二哥看到孔林导游图，知道绕孔子墓向里有很长一段封闭的环路，便一头绕下去，里面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孔林。这条环路正好穿行整个孔林，可并排行两辆卡车的柏油路，一路碑墓林立，高林成荫，只是人确极少，整个路上几乎只有我和二哥两个人，我觉得这是我们一天来所经历的风景最美的地方，然而很多人却不知道，和二哥一路走下去，一路侃下去，一路唱着喊着，如同走在当年农大的林阴路上。
出孔林之后天不早了，孔府孔庙想想也不过如此，便乘车到泰安。
曲阜之游并未如想象的那样有多么另人兴奋激动，而对孔子我总是摆脱不了个人的成见，儒家思想统治出来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顺民，中华民族从骨子里的透出来的奴性和孔子不无关系，这个阴影一直笼罩着中华民族2000多年，即便是现在。孔子并不是为民请命的人，他为统治阶级建立的愚民统治是极其可怕的，他的礼节也过于繁琐无用，虽然孔子在修身与治学方面，堪称一代思想与教育宗师。
总的来说，曲阜之游对于泰山，算是餐前小吃吧，较之今日些许的失落，我知道泰山会给我们更大的希望。
6点10分，拉开窗帘，数日的阴郁居然变得晴空万里，一轮鲜亮的太阳刚刚冲破黑黑的朝云，映着对街的几幢安静的小楼，东方的天际红霞万丈，于是急忙拉二哥起为看日出，在瞬间拍下了几张照片。泰安的日出尚且如此美丽，如果此时在泰山顶上，该是怎样的壮观呢？该死的天气预报不准，否则半夜也爬到山顶，不过天既然晴了，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想想都开心。
出门乘三路车，直达红门，登泰山中路的起点，历代帝王登顶封禅即是此路，人也最多，想着今天脚下的路当年秦皇汉武也一样踏过，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下车之后，比较刺激人视觉就是泰山脚下的建筑，清一色的褐红大墙，黑瓦置顶，厚重而大气，一如泰山雄浑的风格，向山上行约一百米，基本上全是此类建筑构成的商业摊铺，兼之杏黄的酒旗飘荡，所以并不显俗气。复行两百米，过一小搓景点，一清代碑刻群，不远就是红门售票点。只是剑走偏锋，心神被与路并行的山溪吸引，便与二哥跳下大路，缘溪上行。这一段溪流相当漂亮，溪水清澈，岩石大小错落，沿着溪流散布，向下水势渐缓，斗折蛇行，明灭可见，一直伸向远方，消失在山林的拐角。向上水势渐急，水花在岩石上跳跃，水声潺潺，如果把自己变成蚂蚁，眼前的景色想必非常壮美。和二哥在岩石上跳跃向前，视野开阔起来，一道三四米高的石砌拦水坝横现在眼前，自上飞泄出一面薄薄的水帘，坝项通向山路的石敦露在外面，足可通行，右边是同样的石砌高墙，雕着“万仙坝”三个字，再向上就是人家了，墙下面有几块大的岩石，左边就是红门售票口。我观察一下地形，顺着大石爬上高墙，自墙顶至坝顶再过石敦，足可以绕过红门售票口，观察结果出来的时候，主意就已经拿定了，和二哥一唱即和，顺着大石，一推一拉，翻上高墙，眼前是一大片浅滩，水从中间一片碎石上流过，顺着石敦，走到浅滩的另一侧，继续踩着碎石向上行，这一处风景也非常不错，视野开阔。远远的听见右侧的高山顶上有个穿制服的向我们吆喝，我们没理他，拿着相机随意拍，二哥拿着望远镜故意向那个家伙望，毕竟离得太远，望尘莫及。于是两个人慢悠悠地晃上了左侧的登山路，消失在人流中。然后才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我倒不是想占门票八十块钱的便宜，只是尝试着让自己能够做到一些东西，或许把泰山的门票逃掉了，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儿——泰山也有这么大一个BUG，心中暗自坏笑。
继续前行，过斗母宫，三官庙，宫庙里的神仙一概没看，因为随身没带着香火，不好意思空手见人家，一路也无大景致，再过经石峪的牌坊，前边出现了一个票证稽查站，不曾想在这里会为那个BUG打了一个补丁，再也没有可逃的路了，进退维谷，正好发现下边不远处的山溪有点风味，于是下到沿路的山溪下边去玩。
眼前其实就是两个整块巨石组成的坡体，上者陡而下者缓，一小绺山溪如瀑布一下从上边的大石上倾泄到下边的大石上，然后如风刮过沙丘，漫过整个缓坡，一直漫到沿路的溪流中，顺着山势淌了下去。下边的整个坡体基本上都是湿湿的，比较滑，二哥就是在登坡时失足落水的，整双鞋都湿掉了，我就笑着对二哥说，我们回去庆祝一下吧，还好下边是条小沟，如果是万丈深渊，就摔成齑粉了。后来这个家伙走了一路晾了一路，一直晾到玉皇顶，鞋才算干了，而且动不动就要给某块石头命名为“晾鞋石”。我则小心的从侧面爬上去，照了几张相片，又下来选择两处好的景致照了几张。然后接着到票证稽查口观察、等待机会。终于等到一男一女也在门口补票，和他们谈了起来，后来就请那个女学生拿着她的学生证给我们补了两张半价的票，顺利地过关，自是感激不尽。
    接着过了一处香火旺盛的碧霞灵隐宫，再往前一段是“泰山女儿茶”茶楼，茅草顶的凉亭，柱与梁也全部是最原始不经加工的圆木，里面陈设着根雕式的桌椅，整体布局透着古朴、原始的协调与美。此后沿路上的小吃开始渐多起来，清一色的泰山小吃“煎饼卷大葱”，价格不贵，一元一份。这里的煎饼烙子独特在于它是能够旋转的圆盘，摊主人把小米粉糊用勺子洒在烙子上，一边旋转烙子，一边用一把竹排顺着圆盘的转势将粉糊均匀地摊成薄薄一层，一股腾腾的热气腾起又散过，一张张热乎乎儿的煎饼就这样成了，然后涂上一层酱，卷上两根葱，咬上一口，又香又脆。时近中午，看着热腾腾的煎饼，肚腹隐隐在叫了，于是和二哥捡了张桌子坐下，要了四张小米煎饼卷大葱，外加自带的面包与香肠，开始简单而丰盛的午餐。午饭过后，接着前行，到壶天阁。壶天阁的大门两侧，有两棵大树硬生生地从楼墙上长出，郁郁葱葱，已与青砖墙融为一体，一定是有些岁月了，堪称一绝。过壶天阁就是回马岭，海拨七百米，之所以叫做回马岭，是因为山道开始在这里向左有个近九十度的回折，向侧面望去，视角正好是泰山来路的山谷，此地有两处碑刻，“勒马回看岱领云”，“峰回路转”，正是这一处的绝佳写照。
前行数百米，一小撮人正在路旁接山泉水，水是从山体中直接渗出来的，通过一小条树根缓缓地向下滴，我排了队去接山泉水，二哥则抓紧时间晾鞋。约十分钟，水溢出瓶口，我偿了一口，较之平常水，口感异常绵滑，于是拧紧瓶盖回到路上。二哥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弯膝而坐，展着一双只穿袜子的脚，前面摆着他的两只鞋，专心致致地在摆弄他的掌上电脑，风吹掠他的发稍，一时间竟说不出的意境与洒脱。再往前就是财神庙，香火最盛，因为随身没带香火，所以财神的脸我们都没有去看，在烟雾缭绕的庙口照了两张照片留念，继续前行。
中天门，登泰山的一个中枢点。从天外村有公交直达中天门站，可以作为登泰山的起点，也是登泰山红门线路的中点，站在中天门的牌坊下，不远处望见中天门宾馆，很有风格的庙宇试建筑，依山望谷，树木掩映，其优雅绝不逊于泰山的各所神庙，上山的公路就在它的面前横横地杀过来，像个程咬金，真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明明已经登半天的山路了，却仿佛还在山脚下晃悠。过了这一段平坦的地势，在茂密的从林间或隐或现的山道上，是绵延向上的人流。自中天门以后的山路，进入文化圣境，碑刻愈多，歌颂泰山之雄伟奇绝，词句传神，有杜甫的“造化钟神秀”，也有不见经传的郡守题刻，诸如“山辉川媚”，“若登天然”。但是最令人惊呆的，无过于毛泽东的《七律•长征》，行人流水，大气磅薄，前不见古人而后不见来者！我在这副碑刻前停滞良久，那种感觉，一如看见辽阔欢腾的大海，或如坐在咖啡厅里宁神欣赏纯净的钢琴曲，所有美的画卷一时间在心底的最深处泛起波澜！！
海拨900米，云步桥，泰山的灵秀之地，碑刻云：至此始奇。泰山山道的基本结构是路在上，溪在下，溪与路相伴一直到云步桥，来个大翻个，溪在上而路在下，八九米高的瀑布顺峰直下，“银河落九天”，“飞泉挂碧峰”，飞瀑侧的两处碑刻描述颇具声色，云步桥横空跨过这块谷地，站在桥上正好欣赏飞瀑的侧面，一群人站在桥头排队等着照相。有此绝景，我和二哥自然又另辟蹊径，跳到山溪下去，顺着岩石走到云步桥下，正对着瀑布，也是欣赏的最佳角度，自下而上，能看到整个瀑布的全身。飞瀑之下是一数米见方的小潭，潭水下流，飞下两米高左右的岩石，分成左右两道，典型的二级子瀑布，可也飞跃得很有声色，靠外侧的一道被岩石激跃起的水花展现着欢快的舞姿，旁边是一个光滑的大石，于是很想到上面去照张相，可是要迈上去还差一点，跳的话如果不慎落水，下场比二哥还要惨，而且很可能流血，不去又不甘心，迟疑间，二哥朝我一竖大拇指，向上一晃，我大喊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岩石上，带着笑容，与自己心仪的美女留了一张永恒的纪念。我忽然想起JOYCE以前在MSN的一句铭言：在生活的舞台上，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孤独的舞者。我曾经对这一句话深有品味，尤其在自己感到无助的时候。可是今天确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在生活的舞台上，我们确实是一个舞者，但却不再孤独，因为你需要别人的喝采，因为在飞上大石的一瞬间，我真实地体味道了我从那个竖起的拇指中所获取的勇气与力量。
再向前又是一处毛泽东的碑刻， 是他的颠峰之作《沁园春•雪》，较之前一处，同样是豪放的笔法，但节奏感特强.再往前是五大夫松，年代似乎久远.在此地和二哥走散，后来发现他在中途偷吃小米煎饼卷大葱.路过一处高高在上的碑刻，言简意赅，名曰“瞻鲁”，足见泰山在鲁境之内，俯瞰全局之势。远方的一处裸露山壁上，一巨幅乾隆时期石刻，是行楷字迹的一段工整诗句，远望如一书页贴在壁上，于大气中透显俊秀，也是为泰山增一传神之笔吧。
    远远地望见紧十八盘，山道上是排得一路密密的人，高高在上的南天门如一座圣殿，朝圣一般的人群，虔诚地、慢慢地，向南天门流动。紧十八盘是泰山最陡的一段山路，仿佛夹在山沟之间，两边除了陡立的山石，不再有风景，向前看是望不到边的人流，向后看依旧望不到边的人流，绝对是紧十八盘的写照。十八盘尽头是升仙坊，与南天门一步之遥，此地回首，景色豁然开朗，透过云雾，望见近处的山脉，依稀的泰安城，以及对面虚无飘渺间的山峰。南天门，开辟九霄，仰步三天圣迹，崇阶万级，俯瞰千嶂奇观。终于爬到了山顶，回看青山，景色更绝。
自南天门之后，地势平坦。直接进入天街，顾名思义，天上的街市，难得在山顶之上还有如此平坦的地势。一边是仿古风格建筑，向下望见泰山空谷，街上的人流彰显着街市的繁华。找到角度，人流也不失一道风景线。再过一段平坦的山路，我们直接过碧霞祠，没进去，只选了个角度给整个碧霞祠大院拍了照片，青瓦顶的层次感很强。再路过泰山石刻——唐摩崖，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一带的石刻群都非常大气壮观，大显泰山雄浓之色，再往前有一处徐向前老前辈的题词，登高壮观天地间，最能表达此处的感觉吧。
玉皇顶，海拨1545米，泰山主峰，中华民众的最高信仰玉皇大帝，也就天老爷就在玉皇庙里供着，香火鼎盛。其实最应该受到人尊敬的，就是其下不远的高耸的无字碑，默默地站在那里两千多年了，无论是秦皇或汉武所立，都标识着中华民族曾经如此辉煌的时代以及对后世的不朽功勋。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想这首诗，一定是杜甫当年站在泰山顶上作的，与“孔子登泰山而晓小天下”想必都是站在一个角度，在玉皇庙背后，和二哥选一视野开阔之地，透过漂渺的云雾，看着起伏连绵的泰山余脉，看着泰安城，打开两罐啤酒，阔谈畅饮。
下山自后石坞线路，为泰山东路，自然风光较分外雄浑，一路居然人迹寥寥，和二哥一起大喊着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