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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穿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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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千年(07-10傥骆道徒步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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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2 22:05:2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夜里起过风,不知从什么时候又下开了雨。
细雨霏霏打湿了书院青旅院落里晾晒的和吹落的衣物,抬头看看压得很低的云,心情就象天气一般难以开朗起来。同屋的四个女鬼佬夜里三点才回来,用美语喧哗了半天,又再次跑了出去,一直过了四点才归于平静。屋里床上地下到处丢弃着杂物,让人对这帮既没文化又没素质的青年鬼佬心生鄙视。
墙外屋檐下靠着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手里提着相机袋和一兜水果坐了下去,望着院落,望着天,良久无语。末了,将傥骆道上一路采摘吃剩的水果从兜里掏了两把放在茶几上,取出相机按下了快门。
这些水果,怕是这趟傥骆道之行留下的最后实物了吧?
傥骆道,遥远而又近在咫尺,一场梦,真切在昨夜却跨越千年。
1、骆峪口
周至县在西安的西边,七十多公里的路程,说是一个半小时可以到的,却磨蹭了两个半小时。西安车站的狭小拥挤和混乱给人印象深刻,到县城正是中午,下一趟去骆峪乡的汽车要等到一点二十分。车站对面有一家沙锅店,几个人鱼贯而入,围着方桌坐了,每人要了一罐沙锅。外加了三两碗米饭和一个炒青菜,三十来块钱将五个人喂饱。吃了喝了,桑烟和大万又嚷嚷着要买馍。车站旁就有一家卖馍的,可几个人还在为两毛或五毛的馍而等待而犹豫,已经一点过了,我嚷到,就在这里买了吧!先是要了二十个,是多还是少,可想想几个背工可能一顿就能吃了十个,于是又加买了二十个。
路上吃的东西光是主食就有四十包方便面,四十个干馍和十斤大米。四天的路程,多是不多?不知道。反正五个人的六个包加一个驼袋将不大的中巴车的过道塞得满满当当。从周至到骆峪乡车程十七公里,一路向南,很快就见到了横亘在眼前的秦岭山脉。与旁边的当地小伙子谈起傥骆道,说是从茅草坪再往里就没有路了,又说从这里的某个山凹处只要两天就可以走到老县城。听了这些,我只是轻轻地笑,捷径不是我们所需要的,吸引我们的就只是那条千年的傥骆道。
两点多钟到了骆峪乡,丁字形的街道,满气派的乡政府在东边进村的路口上,南北横着的那条街口,有小卖铺,小饭店,甚至还有一个可以住宿的旅店。
大家卸了包,在路口等待向导。向导姓朱,一个正当年的中年汉子,是桑烟从网上找到的,他说还要等一阵才能到,大家就在四下里闲走起来。正是收秋的季节,黄澄澄的玉米穗从各家的屋檐一直吊到地上。几个MM如同小木匠进了山,稀罕地围着玉米垛子没完没了地东照一张,西照一张。
在路中间站着,我就看见两个干部摸样的人从乡政府里走了出来。见到我们这些抗着大包的,那两人感到好奇,桑烟正是善于攀谈的,几个人就站在路中间聊了起来。那个穿扮相当整齐的中年人知道了我们要走傥骆道,就说骆峪乡政府正根据这古道的历史文化价值,准备加以规划开发,并说他会收集到的历史传闻打印一份给桑烟,桑烟乐着赶紧记交换姓名地址。
后来到了碾子坪我们才知道,这位姓杨的中年人正是骆峪乡书记。
从路中间象南望,可以看见百米外的水库大坝,想着网上看到的照片,我跟在乡书记的后面上了水库大坝。
水库没有多少亮点,倒是从这里可以一目了然地俯看整个骆峪乡。桑烟在下面喊叫起来,说是向导老朱来了,赶紧下来准备出发。
从骆峪乡到我们今晚的目的地碾子坪还有三十里地。得益于碾子坪上面的汉白玉矿厂,有行车的道可以上去。乡里有小面包和三轮车可以租用,面对六个人和七个大包,选择只能是三轮车。车是用12马力的菜油机改装的,已经破旧不堪,驾驶室四面透风没有一块挡风玻璃,除了方向盘油门离合器和刹车就什么也没有了。车门是歪斜变形的,车斗的护栏是用两根3毫米严重锈蚀的铁丝捆在车上的,车一开四处就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可能拉落下来。
走了三百米,水泥路就成了土路,人随着车在路上蹦起蹦落,个个人心慌慌,开车的汉子却心闲气静,路平一点就猛冲,坡陡一点就慢慢的爬。
车饶过水库,经过一块刻着“古骆国遗址”的石碑,追上了杨书记和他的随从。双方打过招呼,车子一个拐弯,爬坡上了山。
山路湾湾,道路坎坷,车在剧烈的颠簸中艰难地前进,忽然,一条红黑环相间的斑斓长蛇出现在路边,车上的人齐齐地发一声喊,那车子一个哆嗦,接着又猛一加力,直冲了过去。
出发的前几天,晚上桑烟来电话,说出发准备的事,说到她如何去中医院买蛇药,如何空跑了一趟,听了我当晚就总想着蛇。第二天下了班,我在海边的楼前青草地上摆弄相机,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异样。定睛一看,一只蛇居然就爬到了我的眼前。
我吃了一惊,兴许是那蛇并不大,使我还不至于慌张。我端坐着没动,很仔细地看了一下那蛇头的形状:菱形,这让我放了心。我保持着上身不动,慢慢地起身后退了一步,却没忘记照着那蛇按了一下快门。
现在刚进山就遇到斑斓的毒蛇,心里不由悄悄祈祷了起来。
2、碾子坪
15公里的路,三轮车蹦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还没有到,在剩下不多一点路程的时候,经过一个只有三几户人家的村落,老朱要求停车。他过河进了“村”,大家就在周围游走。雨菡也过了桥,说是去转转,转眼却藏了几个红仆仆的柿子回来,剥了皮大口地吃,谗得桑烟嗲声地喊着也要吃。
到了碾子坪已经快五点钟了。这个地图上有标注的村子,占着骆峪河边巴掌大的一小块地,路边只有一户人家,剩下的三、四户人家都在高坡上。落脚的那户路边人家是我们老朱的姐姐,老婆精干,老公随和。放了包,我就出了门,打量起那辆破三轮,那车是越看越破,越看越让我吃惊,这司机是怎么整的,居然用这么个破车将一车人和一堆行李拉到这海拔一千米的碾子?我进了四下里透风的“驾驶室”,在铺着块垫子的木板“驾坐”上颠了几下,从没有玻璃的“前窗”望外看,就见山竹雨菡几个都出来了,给我照一张怎么样?我说着从前窗将手伸了出去。前面闪光一亮,接着就是几个声音在喊,我也照一张,我也照一张!几个人走马灯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进去,伸出手,在破车里摆出同样的姿势。
在外面溜达了一阵,天开始黑了下来。晚上吃什么,米还是面?女主人征求我们的意见。吃面吧,桑烟说。我来擀咯,我自报奋勇。其实,来的时候我就和桑烟说好,我当大厨、当文秘,兼摄影,其它的找别人。
女主人没有吝啬粮食,一口气挖了一脸盆的面,足有三斤多四斤,和这一团面费了点工夫,因为只有和得硬擀出的面才有嚼头。面杖是家用的小面杖,一团面分两次擀开,擀的水平确实不错,得到女主人和老朱的赞许。可惜面虽擀得好,但下面的菜就只有女主人炒的一小锅咸咸的青菜。更有甚者,女主人将面煮了半天还不肯起锅,该好了吧?我很吃惊她怎么煮了这么久,再煮一会,她说。面被煮得软软的,没了一点嚼头,上面放了点同样煮过了火的青菜,真是不好吃。大家吃了一碗,就都不想再吃了,而面还剩下半脸盆。
我申请两根香肠吃,我说,财务山竹马上说,同意。出纳雨菡接道,只批准一根。副领队大万说,我同意。领队桑烟斜了眼,一边往嘴里塞喇叭丸,一边用串了调的陕西话说,俺不同意!
你们这是在模仿牛群说相声《小偷公司》?我不满地说。这样吧,我先再吃半碗,然后顺时针每人半碗半碗地吃,啥时吃完啥时睡觉怎么样?我看着大家说。大家望着围在中间的半盆面条,先是笑,接着一起反对。于是我的议案再次夭折。
饭后大家在屋里收拾背包,背工的两个大包都是我提供的,于是从此时开始我每天得收拾三个包,这让我每天都额外地辛苦了许多。我们收拾包的时候,老朱和他的姐夫在旁边探讨着我们将要走的路线,他姐夫一会儿吃惊,一会儿思考,不断提着问题,又说着自己的意见,老朱却始终胸有成竹的摸样。我算是好歹在陕西呆过近三年的,他们说的我多半听得明白,感觉是头两天辛苦,第二天除了辛苦路的节岔还比较多。从看到的功略,我知道秦岭山道岔口很多,为此我特意带了一大包的路标,并且很认真地想过怎样系路标:路标系在岔口的前面路段,如果是往左拐,就系在左侧,右拐就系在右侧,这样不但后队可以知道前队的前进方向,万一要回撤也不会搞错方向。如果是十字路口的直行,那就不系,或只能在前后各系一条了。在GPS大普及的时候居然琢磨这些东西,我深深愧疚自己还这么没有文化,当然,这种自我BS我对谁都没说。
主人家里除了有火炕,还有好几张大床。这炕可以睡三个人,山竹说。老外了吧,我说,何止三个,北方人睡炕是竖着睡的!山竹看看火炕的宽度,再看看大万,竖着睡的话大万会比较委屈,她说。可不是,大万接过话茬说,我要是那样一躺下去头就会掉下来!
什么,你一躺下去头就会掉下来?我和大家一齐笑着,一边努力想直起腰,一边用快笑岔了气的语气追问。
大概真的是怕头掉了下来,大万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开始在地上搭起帐篷。
3、傥骆道
自从到了陕西天气一直就不好。在碾子坪早上醒来的时候,天下开了毛毛雨。穿了冲锋裤出门,说是旁边有茅房的,却没有看到,沿路走了一会,看到右边有一条不大的溪流冲落下来,就沿溪流爬上去,在一棵寂静的大树下,一边拉S,一边望着四周的美景,要不是相机没带在身边,恐怕真会为这泡S拍一张照片。做为一泡S,被拉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也该是难得的境界了。
主人家有一只小花猫,清秀而有气质,然而消瘦,显然是缺乏营养。它悄悄地跳到我的膝盖上,窝成一团,用忧伤的目光扫视着屋里。我忽然地动了隐侧之心,这么有素质的小猫生不逢有文化的人家,我这么没文化的,却连拉泡S也要找个好地方,这不是上帝对于人类的讽刺吗?记得大包底下是有一袋鱼干的,可惜马上要出发了,不可能再去翻包,只好给它掰了一块面包。
三个背工准时到了碾子坪,一个姓孙,一个姓陈,另一个是老朱老朱的儿子。老朱好歹还带着一把雨伞,一把柴刀,一个放着手电和盥洗用具的小包,而三个背工则全都空着手,这让我非常的吃惊。小孙背大家的帐篷、睡袋和杂物,小陈背集体食品和气罐,小陈就扛桑烟的大包,那包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东西,桑烟自己则兴致勃勃地背着小包,里面装着她的绣花拖鞋和茶具。真不知该称赞她有文化,还是该BS她臭排场。
八点半出发,沿着最后的一截公路向上走,没走多远,就见成片的坡滑塌下来,也不知是由于采矿还是因为下雨。骆峪河漫到了路上,大家只有一次次地淌着水前进。公路的尽头是汉白玉采石场,脚下眼前满是细腻洁白带着些须暖色调的汉白玉,走在汉白玉敷就的路上,那个境界呀,是容易达到的么?
过了矿厂,立刻就上了山路,古老的傥骆道。道沿着山谷中的骆峪河延伸向上,时而淹没在齐腰高的毛草中,时而呈现出百年荒废后悲凉。当道路夹在两侧的山岩中,路与河并为一体的时候,石壁上出现了一排当年栈道遗留下来的凿孔。这段栈道该有千年了,是当年的魏国所修还是蜀国所建?当年的姜维北伐,是否打到过这里?当年的曹爽攻魏,是否在千年之后与我们就在这里相遇?摸着这些凿孔,我感慨万千。历史千年,不过弹指之间,再晃得一晃,今天走在这道上的我,也将烟消灰灭。时间将荡涤一切,即便流传了千年的故事,或许有一天也将不再为世人所知,历史上的恩怨征战,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站在傥骆道上来看,都淡得不值一提。站在这里,我忽然有了一种“跳出三界外”的感觉。当你能站在历史长河中审视人生的时候,境界和眼界的提高,决不亚于你站在世界的顶峰。
过了谢家窑,到了茅草坪。这里的地势如其名,是一大块荒凉的茅草地,远远在茅草的掩盖中,有着稀疏的几户人家。道路从住家的左边绕过,重新进到了山里。林子渐渐深了,景色越发的自然深邃。走着走着,老朱指着路左边的一块石头对我说,这是八姐石。我端详了一下那石头,有一米多宽,左边有四道贯穿上下的巴掌宽的道道,象是马队经过留下的踏痕。有什么故事?我问。老朱指着石头右侧两个深深的,象是小脚尖尖脚印的印痕,说这是杨八姐路过时,在这里尿尿留下的脚印。我笑了起来,相信历史的传说往往会比真实更加精彩动人。
再次需要过桥。桥面离水面有一人高,水流很急,几根七八米长有了年头的树干,高高低低地横在两岸的岩石上。我害怕,桑烟一见就喊了起来。我先过,雨菡毫无惧色,跟着老朱稳稳地就过了河。你过来扶着我,轮到桑烟,她喊来小朱,拉着他的手,得得瑟瑟地过了河,眼眶里的泪,差点没有落下来。
一点钟,在一个很不明显的三岔口,我们停下来午餐。九个人只有三个炉头,桑烟和大万带的都是小锅,于是我知道,为老朱和背工作饭的任务又只能是我当仁不让了。我的锅足够大,一次下五包方便面,看者老朱和背工就用装方便面的袋子盛了面,用树枝扒拉着吃。五包面不够他们吃的,我就只能盛口汤就一个干馍将就了,好在我在山上向来依靠的是早晚两餐,中午是从不多吃的。
从岔路向左行,很快路就陡峭了起来,我不知道这一段是不是傥骆道的正道,很多路段已经看不出任何道路的痕迹,老朱很自信地走在前面,而我们诧异于大山植被色彩的丰富多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将一个个景色拍摄下来。
快三点的时候,我们上到了关坪梁垭口,这是今天到达的最高点,离今天的目的地陈家河已经不远了。梁上有一条荒废的公路,老朱说,这是当年的省道,没有修通就已经废弃了。山梁上的景色很美,大家都留恋不已,MM们拉了大万,没完没了地摆谱照照。桑烟拉了山竹,摆了一副飞天的摸样,让我一下想起纳木错野狼的那张照片。我正想说“真土”,但话没出口就赶快闭了嘴。陕西历史上是十三朝之都,随便抓起一把泥土,都充满了中华文化的内涵,在这里,惟独在这里,可是万不敢用“土”来形容没文化的。
在整个徒步过程中,这是天气最为光亮的一小段时间,留下的照片色彩也最为丰富。我和老朱背工在前面的岔路口处一边等待着大万他们,一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山,心里一片空明。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5 18:48:1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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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3 00:34:43 |只看该作者
4、陈家河
从关坪梁旧路的岔口往下三百多米,就是陈家河。岔路很多,没走多远,看着后队采摘野葡萄的工夫就不见了老朱,好在已经可以看到下面的村子,照直下去就是。陈家河的村子就在同名的陈家河北边的一面坡上,中间有一个馒头状的小山包,两棵高大的杨树矗立在包上的房子旁边。正是下午四点半左右,西边的云中,隐隐地现了太阳,将树映得金黄,满坡的庄稼,象一层厚厚的绿色被绒。
好美好美的村子,好美好美的景色。
村的最上面有三户人家,进了村,将包放在中间那户人家中,出了屋,就见小朱小孙正他们拿着苹果在啃。那来的?我问。小朱向东指了指,那户人家门口的果树上,正结着一片红色的果子。这家主人谢大爷憨厚而实在。我问,能摘个果子吃吗?行行,摘吧,大爷回答得很干脆。
我摘了一个,苹果不大,品种应该是秦冠,非常硬实,果味极浓。我削了皮,坐在门口的石条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山竹和雨菡下来了,我朝她们招招手,又晃了晃手中的苹果,她们放了包,也拢了过来。小朱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苹果,山竹就坐下开始削皮,但雨菡似乎嫌不足,哪里摘的?已经吃了一路山果的她问。隔壁谢大爷家。得了音讯,她就向谢大爷家趸去。时间不大,她回来了,冲着我们亮了亮袖口里的一把苹果。过分啊,你怎么摘这么多?这是绿色食品,知道不!她振振有辞。
我回屋取了五块钱,给谢大爷送去。自己家种的果,你们吃几个怎么能要钱,谢大爷坚持不收,非但不收,反又给我塞了一把毛栗和一把核桃,我站在谢大爷清贫的屋里,一手毛栗,一手核桃,心里充满惭愧和不安。
我给你照张相吧,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忽然对谢大爷说。谢大爷同意了,可站在镜头面前的他,看得出拘谨得浑身不自在。照了象,我心想,我要把谢大爷的这张照片上传,并且要对也准备走傥骆道的各位山友说;如果你们到了陈家河,请在谢大爷家停留吧,从他身上,会让你感受到秦岭百姓的质朴。
在主人家买了一只鸡,作为晚上的加餐。小朱不愿意杀生,那就只好我来操刀。很麻利地放了血,那鸡却一动也不动,正认为没事了的时候,不料那鸡突然挣扎起来,挣脱了的翅膀一扫,将半碗血给打翻了。这让我的心里再次地惭愧。老朱过来说晚上的面已经擀好了,我只要做菜煮面就行。调料只有花椒和盐巴,不过做出来的鸡味道还不错。要做面了,可当我把面翻出来一看,心里凉了半截。面只有一点点,不超过两斤面,最多能够五六个人吃。
我跑出去和大家说了,可是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做汤面。赶天黑时,汤面做好了,我盛了一碗,和大家一起僦在门口呼哧呼哧地吃着,吃了一碗再回去揭开锅却傻了眼,剩下的饭上面已经被主人倒进了他们中午的剩饭。这意思很明白,剩下的饭主人要吃。
很不甘愿地撩下碗,晚上饿着肚子的感觉真不好!将这家的主人和谢大爷比较,同是陈家沟的乡亲,做人的区别咋就那么大哩??
大家坐在厅堂里闲聊,天又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很奇怪,我们饿着肚子,几位女生却忽然要集体去上茅厕,茅厕是在屋边,只有两面的茅草遮挡。天很黑,她们是打着头灯出去的。不过一分钟,外面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喊叫:大万快来,有狗!
大万急急地奔了出去,到了屋角,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干楞着。你别走!又是一声叫唤。郁闷的大万嘀咕道,你们难道不知道狗是吃S的吗?
我在屋里一阵偷笑。
受了惊吓的桑烟回来了。我提议泡茶喝,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我负责烧水,桑烟摆出茶具,开始沏茶。在这时,我们才知道她小包里一路带着的竟是这家具。对于我,用那么小的盏喝工夫茶实在没劲,桑烟对我这种没品位的人很是BS,一边BS我,一边叨叨着怀念起牛耙耙的好处来。牛耙耙是谁啊,我问。桑烟不答,自言自语地说,要是牛耙耙在,还需要我来给你们沏茶吗!
我很无言,只有揶揄着说,你算算,你出门得多少人侍侯你——抗包的背工,收尾的长工,做饭的厨子,拉S的岗哨,侍茶的茶童……
夜里我迟迟没有睡着。房东年纪很大了,大概身体也不好,夜里不时传来他的呻吟。人老了,伴随的多半只有痛苦,自己离这一天又还能有多远呢?到西安的当天,师兄就到书院青旅来见我,一别十三年,当年还年轻的师兄现在也已经谢顶,相见唯是唏嘘。晚上在西安饭庄吃饭的时候,师妹也来了。她说起当年上学的事,把我一下给说楞了。她说她第一次记住我是一天下午的英语课,她进了教室,看到后排空无一人,就往后排坐,不想刚坐下,旁边的凳子上呼地坐起一个人。那人就是我。那时她已经听说班上有一个同学英语不错,看到我听了一会课,抽身夹上书就走了,心里很是“佩服”,真牛啊,那时她心里这么想。
师妹的话真的让我很惊讶。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好学生,难道那时我就这种形象?人是不能自以为是的,让你遭遇最大打击的,往往是你最为自信的方面。
不管当时是什么个情形,一晃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果还有下次的相聚,又会是什么情形?
在静谧的夜里,想到这里,心中怆然。
5、秤钩湾
早上六点多我就起了身,起来赶紧就淘了五斤东北珍珠米放进了锅里,昨天晚上说好今天早上熬稠稀饭吃,我是拍了胸脯,说保证七点半开饭的。房东女主人也起了床,说是她来烧火。我省了事,就回头收拾东西,三个大包收拾好两个,剩下一个装大家帐篷睡袋的先空着。
出门转了转,天蒙蒙的,依旧细雨菲菲。很快就到了七点十分,回伙房一看,大吃一惊,女主人一直在灶前忙着烧火,可四五十分钟过去了,竟然连锅都没有烧开。她这烧的是什么火,我赶让请主人回屋,自己当起火头军将火烧旺,五分钟,锅开了,再过十分钟,稀饭熟了,看了看品相,稠稠的,尝了尝,米有嚼头,正好。马上撤了火,就看见小孙缩着头进了门,显然是来打探饭好了没有。我冲他喊到,叫大家吃饭,喊着随手看了看表,离七点半还有两分钟。
参加丛林活动三年了,从没见过如此动作迅速整齐划一的。两分钟不到,出奇地,大家已经全都蹲在门口里外喝上了。显然昨天晚上都没吃饱,又灌了一通茶,早耐不住了。
五斤大米粥,加上干馍和咸菜,大家吃得热气腾腾,直到把肚皮撑圆。临走了,心血来潮要为眼神不好的主人挑一担水,你会挑?小孙满脸怀疑地问。一直到冒着雨满满地挑回水来,大家才收了那种BS的神情。
依旧在八点半开始上路,从陈家河继续下到沟里,然后开始向南上了上老君岭的大道。从对面看过来,陈家河的整个村景上下错落有致,真美。
细雨中,沿着大道走了个多小时,右转又进了山。傥骆古道和现今的山路交替着,每当走在古道上,心情都非常地奇特。在时空的交错中,我仿佛与历史故事中的人物相会,我一个个注视着他们,逃命的皇帝与逃难的贫民,出征的将军与上任的文人。我极力地想从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获得关于人生和命运,关于瞬间和永恒的启示。
过了两次岔口,进了一片红桦林。老朱停了下来,古道没了踪迹,他不能确定路线是否正确。老朱探路去了,小朱飞身消失在红桦林中,不一会,他带着一片桦树皮回来了。你们看,象纸一样可以写字的,他说。桑烟摸出笔来,在上面写下了“丛林穿行者傥骆道徒步分队——桑烟2007/1/03”的字样。可惜这里不临海,我说,否则我们就做一个漂流瓶放了,等回到深圳的时候或许就有洋帅哥来找桑JJ了。
老朱很快回来了。路线基本正确,他用一种外交辞令宣布说。队伍继续向西前进,果然,古道很快又出现了,因为对这一天路况的复杂性有所准备,这一天是我路标做的最多的一天:大概有十多个。
经过与前队一次走脱,直切了一小段山路,又经过一处坍塌的石坡,我们渐渐接近了今天的最高点西老君岭。山顶附近的气温明显地冷了,寒风飕飕,雨雾很大,十多米外就是茫茫一片。一点钟上了顶,山顶风很大,有没有水源,既无法欣赏风光,又无法做饭,大家决定下到半坡上有水源的地方再做饭吃。等吃过饭,已经是两点钟了,再有两个小时能到八斗河吗?我问。还要三个小时,老朱说。我伸了伸舌头,乖乖,这下坡的路这么长?我还不知道,今天下降的高度是将近一千米。
整天天气不好,一路大家几乎都没有拍照。走了个把小时,老朱忽然停住了,一根横在路边的枯树干上,长满了野生木耳。老朱开始忙着摘木耳,我乘此机会赶紧脱了雨衣,放下包,揭开防雨罩,拉开拉练,取出防水袋,打开取出相机,急急忙忙为后面正走在傥骆道上的山竹桑烟和大万拍了一张照片。再急急忙忙地按相反的程序把相机收起来。老天不作美,为拍一张照片,真累!
走着走着,向导忽然又停了下来。在他左边的路崖上,横着一条灰白的花色带子,我立刻意识到那是一条蛇,跟着停了下来。队伍都停了下来,咋了?问。一条蛇,向导站着没动,很平静地回答。呀,我害怕!雨菡一听就喊了出来,与昨天过独木桥的情形判若两人。挑下去!小朱喊他的父亲,向导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要捉回去吧,末了,还用用雨伞把蛇挑下了坡。大家鱼贯着从路里侧过去,小朱忽然喊了起来,蛇又爬上来了!正过的雨菡尖声喊着,你别吓我!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英雄也都有脆弱之处,况且凡人。
下山走了摸约两个钟头,如同不经意地进了山,又不经意地出了山,古道转回到一条山青水秀的山沟里,一个荒废的村庄陡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这是秤钩湾,老朱说着指了指一处废墟说,我还在这个房里住过。是吗?这村是什么时候荒弃的?我问。大概是十多年前吧,老朱想了想说。村子通向山下的道路还完好着,路边不乏各种果树,于是那几个MM,就鼓捣了小朱不断地上树,让给采摘各种水果。
临溪水的一块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硕大的石碾盘。一百年后,是否也会有象今天我们这样的山友路过这里,从荒草中拨开这个碾盘,惊奇地说,看,这是百年前的古迹耶!?
今天我们眼中最不经意的物什,只要能在时光中坚持,就可能有想象不到辉煌的一天。
6、八斗河
从秤钩湾往外再走十里地,就到了八斗河。溪流在这里已经汇成水量丰裕的大河,一座古老的大石桥,标志着已经到了今天的宿营地八斗河。大家的心情很好,山竹叫来了老朱,让给我们在桥上合影,于是我们这只队伍有了唯一的一张全员合影。到了八斗河,原先打算的住家主人不在,老朱不知寻觅什么去了,大家放了行李,我鼓捣大家过河去看玉兰王,于是小朱领头我们跟着。从路上下到地里,就见到一大片的黄豆地。我想起雷暴在婺源油菜花照片上的“提话”,不由地高声喊到,好黄,好黄啊!MM们一听,又来了劲,轮番在地里踩进踩出,要求拍照。真是没有家教!我望着这几个富人家成员的行经,嘀咕道。黑河桥上有一座铁索桥,大概是这几天一直走在古道上,MM们把这桥也当成了古迹,在桥上摇晃着,又轮流要求照相。一个什么破桥也要轮流照相,你们也忒没品位了!我实在是没了耐性,一边BS,一边故意把MM们一个拍成黄忽忽,一个整成绿油油,另一个则调成红彤彤。
这么没文化,看我把你们整成个唐三彩带琉璃,我大恶般地寻思着。
玉兰王的树下是一家养鸡场,围着数千只白色的洋种鸡,一片闹喳喳。我们过了围栏向玉兰树走去,后面就跟了一大群鸡。树有几十米高,三个人围不过来。树身上挂着个牌子,看了知道是属于西安市的保护树木。看过玉兰树照过相,回身一问,一只鸡卖三十元。大家唧唧喳喳起来,最后是花六十元买了两只玉兰鸡。这些MM,见到好风景臭美得走不动,见到野果子嘴谗得走不动,现在见了土鸡那真是眼红得走不动了。大厨提着沉甸甸的两只鸡,后边跟着乐得屁颠屁颠的一拨人地回到了放包处。住家已经寻好,就在明天起程的路口上。
在泥泞的道上走了半天,冲锋裤脚和鞋上满是泥巴,主人家的“自来水”坏了,很无奈地在一汪积水中洗了洗,换上布鞋,和大家坐在里屋里烤火。主人忙着洗锅烧水,小孙和小陈很主动地开始在门外拾掇起鸡来。
今天我来烧鸡,向导忽然冒了一句。既然能自报奋勇,想必有独到之处,大家都高兴起来。这里有酒卖吗?我来请客,烤火烤得舒畅,我也冒了一句。小朱说这里没卖的,不过他可以想办法。
我的任务就剩下了煮饭和炒土豆。米是汉中米,白惨惨,看着就觉得不对劲,大约挖了5斤,除了火上的半锅水,屋里一滴水也没有,主人说是去挑水,半天也没踪影,于是那米洗也没洗就倒进了锅里。
向导过来看了看,说这么多米饭要能煮熟那就真有水平。
这饭我闷了整整一个小时。第一次水快收干了,米还是硬梆梆的,我加了一大勺水,再次快收干了,看看还是硬梆梆,再加一大勺,还是硬梆梆,反复三次都是如此。我很绝望,就是熬石头也该烂了呀!无奈中,我再次加上水,烧到差不多的时候,撤了火不再管了。过了半小时揭开锅一看,NND,还是夹生!我怒火中烧,下定决心自我崩溃。于是再次点上火,一把火烧到满屋焦糊味,这回我看你再不熟!米饭算是勉强熟了,不过喂了猪的黑耙耙也有半脸盆。后来回到西安我师兄告诉我,陕西人自己并不吃汉中米。
米饭不成功,向导的鸡也不成功。天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做了好半天,过去揭开锅盖一看,竟是一大锅黑忽忽的鸡汤,上面漂满了花椒。你这是做的什么鸡啊?很吃惊地问向导,他却淡淡地一笑,先捞鸡块吃,然后喝汤呀!
米饭让人郁闷,鸡也让人郁闷,唯一成功的是土豆丝。小朱托人捎回来了一捆啤酒,终于有了点气氛,大家一人一瓶,拿着吹啊!向导的鸡我实在不敢恭维,吃了三四块,就再也不光顾了,幸亏还有土豆丝和雨菡献出的私房菜,花生米,多少还能下酒。很奇怪,酒多半人没有喝完,那鸡却基本吃光了,我看了看自己的眼前,不过只啃了三几根骨头,不由感慨,还是年轻人有希望啊!
拉到乡下卖的酒,多半不会有什么好酒,如同在广东乡下多次让我崩溃的所谓“极品酱油”。汉斯,曾经是我非常喜爱的啤酒品牌,这一次不过一瓶就让我夜里头疼了起来,对于9瓶才20元的啤酒,我又能说些什么?
早上起来,依旧是雨天,下得比昨天还要大。就在这雨中的清晨,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对穿冲锋衣裤,背大包的男女。
请问一下去大蟒河怎么走?来人问大万,大万并不清楚,于是叫出主人给他俩说了一番。那俩人是北京绿野的,比我们稍晚到的骆峪乡,是一路跟着我们的踪迹来到这里的。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厚畛子,那是我们预定的明天的目的地。
聊了几句,那俩人急着就上了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如此复杂的道路,他们就能寻得到这里?于是冲他们喊到:你们看到我们留下的路标了吗?
看到了!走在后面的那位答到。谢谢了!她回过头,很有文化地加了一句。
真猛,望着那两人孤单的身影,大万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7 18:49:0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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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3 00:37:09 |只看该作者
7、殷家坪
我们一直到过了九点才出发。天依旧下着雨,三天来,除了帐篷睡袋和今早扔掉了的那双布鞋,我背着自己的所有东西,外加五包方便面和一罐气。大概是由于多少淋了雨的缘故,感到有些沉。幸亏昨天晚上将鞋和鞋垫放在炉旁边烤得干了,走起来的感觉还算可以。今天的路不算长,预计只有半天的行程,要上的卡方梁垭口也不算高,比前天的大爬坡昨天的大下坡应该要轻松得多。
出发不久,很快又见到了熟悉的古道,如同切不断的历史长卷,静静地向前伸展着。年复一年植被和落叶累积化成的松厚而黝黑的泥土,如同先祖的脊背,托负着今天的后人。
再次路过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废弃了的村落,残留石垒的基础,分散在一片开阔平缓的坡地上。一边溪水的叮咚声里,仿佛在回放着远久存留的铺号里的吆喝声和客栈里的歌乐声。我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能触到,我能感到先祖们曾经经历的一切,远久历史里的一切,那一刻都激荡在我的心里。
向左拐向山路,在拐弯处休息。成片高大的毛栗子树下,一个哑巴正拿着长杆往下打栗子。见我们来了,他友善地笑着,口中呵呵地发着声,用手比画着上坡和下坡,又向沟的另一侧划着弧线。向导点着头,手前伸着,是在告诉他我们要从这边上坡再下去。
再往上一直到卡方梁垭口,古道都宽阔而明显,路两边的次生原始森林,老树森森,新枝蔓蔓。
又是在弥蒙中登上了高岭。努力向殷家坪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如同历史,总是在迷茫中坚守着长远的秘密。
由于下雨,下殷家坪的道相当陡滑,尽管大家小小心心,但还是连着摔交。最危险的一次是山竹,在拐弯处忽然双脚滑动,眼见就要滑下坡去却侥幸地在坡边缘停住了,她双手用杆撑住地,并着的双脚动也不敢动,还是跟在后面的雨菡帮了她一下才脱离了困境。
殷家坪是一个不小的村落,几个蜿蜒的小山坡,依靠在秦岭大山的中间,上面分布着农田和人家,从北边半坡望去,南边秦岭大山的云海汽浪翻滚而下,将殷家坪笼罩在中间,宛如仙境一般。
乡间美景不过如此了!我感慨着拿出相机,可雾气立刻在镜头和显示屏上凝成水膜,闭着眼睛按下快门,拂一拂显示屏瞧瞧,那仙境的照片如同仙境,飘渺虚无,我等凡人难见真面目也。
如此美景却拍不成照片,我立刻给相机立了一条严重缺陷。下一次如果再做摄记,我该买个防水相机带着?
MM们又拖着大万在半坡上摆谱S,跟着向导他们下到了村边,慢慢地等着他们。这村里有什么古代遗迹吗?我问。有一个殷娘娘庙,里面有古碑,向导说,供的是刘秀的老婆。我不知道刘秀是否有一个殷娘娘,我望者缭绕着梦幻的殷家坪,
忽然觉得我们实在应该在殷家坪呆上一天。可我不是向导,不是领队,大家关心的似乎都是风景和野果,对于历史珍贵的残留,似乎没有人留意,没有人寻觅。在殷家坪的村边,我们立了很久,细雨不停,浓雾不散,我想停留,却只能无望地把希望放在几乎不可能的下一次。
从殷家坪开始,有一段1公里左右烂极了的泥巴路,一脚下去,鞋就吸在泥里,费力地“吧唧”一声拔起来,鞋就成了泥坨佗,一只鞋没有三斤,也有两斤半。
过了殷家坪,下到沟里,大家在一独户人家门前休息。就在这时,早上碰到的那一对年轻人在我们后面出现了。他们显然是有文化的,因为他们选择在殷家坪里滞留了一个多小时。问问他们有GPS?说是没有,但带着军用地图。我对军用地图有兴趣,他们就拿出来让我瞧了一眼。那是用A3纸复印的,登高线的密度很高,但是从上面标的道路来看,除了主要的山路,多数的山路并没有进行标注。地图的下方,有一方兰色的长印,估计这复印件的分发也是受控的。
从这以后,一直到厚畛子,这两位绿野的山友就始终在我们的左右不即不离的,他们说一路上每次遇到人家都要仔细打听前面的路,对路的不确定大概也让他们慌慌了一路吧。
再往前,就一直是缓下坡,道路不错,但景色也平平。一点钟的时候,到了大蟒河,今天原定的目的地,这里是一条狭长的谷地,除了那条咆哮着的水色发黄黑的黑河外,实在没有什么景色。在这里做饭,吃了连夜赶到厚畛子怎么样?向导说。到厚畛子还有多远?我问。四十里。听了向导一句话,桑烟就喊起来了,我要是走不动了怎么办,你背我啊?我可背不动,向导说。看着桑烟郁闷的脸色,我说这样吧,长工抗一百斤,向导背四十斤怎么样?
那怎么分啊?大家笑了起来,桑烟横了我一眼。
8、父子岭
听到向导说准备连夜赶到厚畛子时我也有些吃惊,一是长时间背着这包有点重,再翻父子岭对我们老人家来讲恐怕有点辛苦,再有今天上午我们三十里走了四个小时,再走四十里还不得五个小时?算两点种开始走,到厚畛子怕得七八点。用不到那么晚,六点钟可以到,向导说得很肯定。
既然没人反对,就赶紧找地方做饭。过了黑河(应该是黑河上游的主要支流大蟒河吧)我们相中了高处一个没人人住的大院子,院子没有围墙,房前面是很平整的一个谷场,三面围着水泥坎子,屋角还有个水龙头。
四十里,想起来不急也不行。急忙用旺火烧开一锅水,下了五包面,将袋子小心地竖着割开,留给向导他们当碗用。同样急忙地,转眼一锅面就分在了四个方便面袋子里。浓郁的汤其实是最好吃的,就着干馍味道更没得说。为了坚持这四十里,又吃了几口桑烟做的泡馍,雨菡烧的菜汤。收包的时候,我掂了掂带了两天的那半罐气,转手塞到了小陈背的大包里。似乎这将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走了没多远就开始上山,在山口横着一道铁丝网但却没有任何告示。想起勒多漫因垭口上的那道铁丝网,当今这世,究竟是谁在设网栏路?网上整个被撕开了一人多高,近一米宽的一块,直着身过了网子开始上父子岭。到岭上十五里,向导说,你们先走,我们在后面一会再跟上。于是向导和几个背工放了包,在草地上闲“口扁”起来。
我们几个开始慢慢地往上爬。这是傥骆道极其精彩的一段,在这条长满高大林木的山谷中,有着一条三到五米宽,长满齐胸的杂草,但却不长一根树木的勇道,在这条甬道中拨开茅草踏前一步,你可以感到青苔和腐殖质下面坚硬的砾石。这正是傥骆道。古道很宽,微风吹过,仿佛是驶过辚辚兵车,是掠过啸啸马嘶。两面坡上树木摇曳,仿佛是千军万马在此歇息喧哗。
古老的驿道,缄封着多少往事!从我第一次见到秦岭的照片,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认为,秦岭既没有南边大山的那种勃发生机,也缺少北边大山的那钟威严与挺拔,它含盖一切,却没有一样突出。今天,我才发现秦岭恰与中国儒家的中庸相符。它根基广博而厚实,千万年来包容并同化一切,在不显山不显水的平静中,孕育着一个民族深厚的内涵。
北京绿野的两位在我们的前面一点,我们跟在后面,自在自得。向下望的景色常是更好,大家不停地回头,看那高耸如武士的林木,看那柔弱如青衣的茅草,交织出一幅幅七彩斑斓的景致。
接近山梁的时候,道路一个左弯急上,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平坦宽阔的傥骆道再次落落大方地呈现在眼前,只有两旁高大的原始林木和地面厚实的苔衣,还有一处明显人工开凿出来的豁口,证明着它的远古。
向导他们在这里赶上了我们,一行人到了岭山,小朱他们摸出大把的野李子来,真是救了命了,小孙说。难怪他们磨蹭了那么久,原来是摘果子解渴。这两边哪是父,哪是子啊?山竹问。左为父,右为子,桑烟答。答的有点象废话,那该从哪边看,从北向南还是从南向北看?父与子的问题被我们埋在了傥骆道上,傥骆道一定有它的答案,何不让它去回答?
天还早,开始下山了,大家跟着向导,速度很块。古道一路向西,依旧一会隐一会现的。坡由陡而缓,草由浅而深复又浅。忽然,向导停住了,再有一公里就到厚畛子了,他说。我看看表,五点钟还差点。这就到了?我觉得脑子里有了问题,仿佛一个弯没能转过来。
桑烟他们过来了,只剩一公里啦,向导重复了一句。桑烟如释重获地欢呼起来。
我忽然转过了弯,难道我们的傥骆道之行就这么结束了?我惊奇地问着自己。
心在明白的那一瞬间,立刻就失落了。
9、厚畛子
进了厚畛子,忽然脚变的很沉,忽然就长了脾气。
到厚畛子的时候是下午五点过一点,在街面上停留了一下,大家商量决定还是先吃饭再找住的地方。厚畛子镇只有一条东西向的主干道,就近有一家“长乐农家园”集食宿为一体的店面,我们进去占了唯一的包间。包间很小,九个人围着桌子一坐,立刻连挪身的地方也没有了。
点了十来个菜,没有大鱼大肉,不过些鱼香肉丝,虎皮尖椒之类。菜一时三刻上不来,我就到街上晃着,天已是黄昏,眼见一辆小卡车载着一车衣帽艳丽,一看就和我们是一路的年轻人,嘎地停在了街的一头,七八个和我们一样满腿泥泞的年轻人抗着包,提着杖跳了下来,聚在一起。他们那里来?又去了哪里?我有些好奇,慢慢踱了过去。你们从那里下来的?我问其中的一个。刚从太白山下来。走了几天?三天。虽然不同道,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在秦岭里走了三天,我有些感慨,过去这三天里,我们周围有多少支队伍在秦岭大山里呢?你们是哪里来的?我又问。山东!难怪,他们个个都带着点那么一种豪气。今晚还要走吗?走,连夜赶到周至,小伙子回答说。又等了一会,来了辆面的,又是一阵忙乱,然后是车的轰鸣,然后街上又恢复了平静。
一切都象是发生在梦里。
回到店里等着上菜。无意中拉起满是泥巴的裤脚,却发现脚踝上流了一滩血。蚂蝗!边上的雨菡看见了,叫了一声。一路上她总是担心有没有蚂蝗,被我笑话了好几回,不想自己却被叮上了。估计是在父子岭碰上的,那蚂蝗早吃饱跑了。
菜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上齐了,不过大家吃得同样迅速,很快桌上就只剩了一堆空盘子。桑烟带着长工出去号房,半晌转回来,说大多数客栈都是采用太阳能热水器,这两天天气不好,都用不成。能烧热水的只有“黑河源山庄”一家。不管大家怎么决定,反正她是要住这山庄FB一把的。大家莫名其妙地都不啃声。我有些耐不住了,既然都提不出什么新建议,还不走在这里憋着干什么?大家这才象醒了一般,纷纷起身,抗着包提着袋直向山庄而去。
山庄里冷冷清清,感觉象是就只有我们这一拨九个人。服务员说是八点有热水的,于是换了鞋和冲锋裤等着。八点没热水,八点半还没热水,气急败坏,下楼去找服务员。服务员说是烧了,但是锅炉工不在,顶替的这位不知道怎么放水。简直就是帮门弄斧,我知道他们是根本就没烧,想蒙过去,于是发了一通火,服务员不吭声,拿着钥匙出了后门。重新上楼,满肚子憋气。由于桑烟谎报计划,明天山竹雨菡和我仨人只能走到老县城为止,包是要重新装的,腾出自己的大包和驼袋,忽然完全没有了去老现成的欲望。于是说声明天不去了,就自个收拾东西去了。一会,雨菡来劝说了我一阵,不外是不应该让大家扫兴云云。蚂蝗咬的伤口她给帮忙清洗以后,重新开始流血不断,好容易止住了,却出现一指甲盖大小的黑印,直到半个月后的今天依然没有褪尽。估计秦岭中的蚂蝗为了练习嘴上的工夫,平时在山里闲着没事也是每天吼秦腔的。
心里话,老县城是很想去的,因为要走傥骆道,临行前专门买了那本《老县城》,翻了一翻,里面的图片就时常活跃在脑海里。到老县城要翻秦岭梁,那是个一首歌可以向着南北唱,面南可以唱进南方的长江,面北可以唱进北方的黄河的地方。放弃当然心里不爽,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和大家一起完成行程。
十点多终于来了热水。%¥#!
就象千米山的周日一样,活动的最后一天总让人很烦闷,尽管山里的夜是很清凉的,还是早早地起来下到街里转着,打听着到周至的班车,打听着去老县城的包车。去周至的公路在28公里处塌方,现在每天只有憋在这一头的两辆班车每天跑一趟到塌方处,再由那一头的车接去周至。班车早上九点钟有一班,早早已经停在了街口。昨晚原本决定是早上乘这头班车去周至的,到了下午我们回周至的时候,在半路上看到早上的这辆班车半悬在路边的崖上,差点翻了车,车上的旅客还在路边等待着。幸亏接受了别人的意见,这有文化的表现有了良好的回报。
早饭后,小朱小陈他们先坐车回去了(他们坐的是第二辆车),而我们在山庄里寄存了大包后,开始轻装继续向着十八公里外的老县城走去。
漫漫傥骆道掩在姹紫嫣红的满山林木中。
后记
经过秦岭大梁,我们到了老县城。现代人对于古迹的破坏力是登峰造极的,一旦出了名,老县城也就不会再是《老县城》中的老县城了,于是痛恨起这书的作者。人与傥骆道与老县城均因书出了名,它人带来的是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但对于老县城和傥骆道带来的将会是什么呢?老县城已经有了铺着马塞克的保护站,但却没有了如同标志的那衰破的城门。老县城是在旧貌变新颜中欢呼还是在悲泣,我不知道。
傥骆道是千年历史中的一道轨迹。能站在这道轨迹上反省人生,是难得的一种经历。人生的精彩或悲哀,已被傥骆道埋没得太多太多,我们一生的喜怒哀乐,在它看来,都不过是一缕微风罢了。
海明威说,人为了忍受所以要坚持。
膛骆道已经在人世间的风雨中忍受了一千年。但愿它还能象过去一样,继续坚强地坚持一千年。
或许我就宁愿象了这傥骆道,在沉寂中感受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在静默中恪守着心中一丝的信念。
2007-10-7至2007-10-22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23 19:28:5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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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3 00:47: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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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扎
发表于 2007-10-15 21:23:23 |只看该作者

一只小猫让我想起这次去藏区。即便是乡村都已经不养土狗了,开始养小宠物狗。
突然看不见那些普普通通的藏狗,很不习惯。一个村子,到时是跑动的分不清颜色的迷你小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5 13:31:08编辑过]

有神奇的力量指引我的方向。
这种事情在我的生活中经常发生。
我从每次经历中得到成长。
成长是安全的。
我相信宇宙。我有胆量。我是独立的。
嗡嘛呢叭咪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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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
发表于 2007-10-16 01:14:28 |只看该作者
且由着你先得瑟,待俺回去后再修正你。哼!走了半天冒出个傥骆乡,真有你的!文化水平也太高了吧!傥骆道是从洋县的傥河口到周至县的西骆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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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席
发表于 2007-10-16 07:23:53 |只看该作者
挺好看的山,偏爬进几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可惜了好山,还要拉S…根据楼上同学的事迹,别叫桑JJ了,改叫桑姑奶奶吧PP真的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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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垫
发表于 2007-10-16 18:22:59 |只看该作者
大厨做得很好,俺们吃到了手擀面、走地鸡!辛苦了!
文秘当得不错,又让俺品味了一遍路上的快乐!!赞一个!!
摄影干得还行,可惜只有美景没有美眉!BS一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6 13:01:59编辑过]

在纯净的天空下歌唱,在自己的音乐中舞蹈.... 没事, 就往丛林的水桶里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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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凳
发表于 2007-10-17 02:47:12 |只看该作者
精彩的帖子要顶,要不然就是品格问题,呵呵~
不为走马观花看风景; 但求山水之间冶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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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7 23:58:28 |只看该作者
好贴!
快乐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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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8 02:20:49 |只看该作者


“我很无言,只有揶揄着说,你算算,你出门得多少人侍侯你——抗包的背工,收尾的长工,做饭的厨子,拉S的岗哨,侍茶的茶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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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8 02:42:20 |只看该作者
好!
行万里路!交万万友!赠万万金!有万般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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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8 03:44:54 |只看该作者
傥骆道是从洋县的傥河口到周至县的西骆峪。秦岭的南北古驿道好象还有3条线吧
------疯狮顾影弄清风           ----铁马飘零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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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3 00:11:55 |只看该作者
大土人出门还有全职的保姆呢,俺跟她比小菜一碟。谁让你们不全能呢?!横!破帽子下笔小心点,俺好象没得罪你哈,再跟俺过不去,到俺下笔时你以为能讨的了好?!不尊敬领导,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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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3 03:18:40 |只看该作者
以下是引用180在2007-10-17 18:20:49的发言:

“我很无言,只有揶揄着说,你算算,你出门得多少人侍侯你——抗包的背工,收尾的长工,做饭的厨子,拉S的岗哨,侍茶的茶童……”





拉S的岗哨...笑翻了
我永远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一颗树的生长,一朵花的全貌。我只想问一个问题,生命的真义是什么,请不要用语言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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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6 01:11:25 |只看该作者
照片颜色咋感觉黄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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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3 04:51:30 |只看该作者
这一趟,老爷辛苦了!
保单号:P05020104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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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 01:19:14 |只看该作者
再看!
俺也想在殷家坪发呆一天哦!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11 17:27:5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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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3 19:27:47 |只看该作者
山陡峭,路难走,直下几百米后,看见豁然开朗的殷家坪,怪不得殷娘娘守望着一辈子!!那是一个好地方.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13 15:10:0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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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4 16:57:57 |只看该作者
想起在陡峭又湿滑的山坡上差点滑落的情景就后怕!好在那时心中还算清醒,冷静地先用登山仗制动,但两脚已经滑开用不上劲了,然后就感觉也许快挂啦!真的感激雨涵,这么陡滑的地方,给了我勇气让我努力又站起来,再说一声谢谢!
在纯净的天空下歌唱,在自己的音乐中舞蹈.... 没事, 就往丛林的水桶里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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