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新路海
大清早的,二小姐就打来电话。
今天你是不是特无聊啊,她难得地带了点妩媚的嗓音,绕了一个大弯作开场白。
不会啊。该不是你有什么心思吧?我将刚煲好的红薯稀饭揭开锅,来到窗台边,望望窗外蓝蓝的天,做了下深呼吸。
中午咱每人带两个菜,到曹队那里饭饭咋样?曹队,我想,自从上回去二小姐家,已经有好久没见了,据说现在一心扑在花家姐妹上,并打算为花小样做节育手术,免得成天挺个大肚子,招得左邻右舍都来认亲。
好啊,过十分钟我再正式答复你。我说着回到厨房,将鸡蛋在锅边一磕,下到已经烧红的锅里。
煎了两个鸡蛋,一个成功,一个失败。十分钟后,我给二小姐回了短信。
大师……嘿,BS。她回我。我可以想象她边按着手机,边发出哧哧笑声的样子。
那我只好另做两个菜了。我装着无奈,结束了和她的调侃。
接着,我把二小姐的提议跟雨菡说了,听说有饭饭,她立刻高兴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再过不多久,曹队也打来电话,不但确认了二小姐的方案,而且叫带上醒酒器。
我曾在电视中见过一种醒酒器,外型有鸵鸟蛋大小,中间满是如蜂窝煤状的通孔,酒从上面缓慢倒下,在孔中与空气充分接触,迅速完成醒酒过程。自己手中的醒酒器是习习帮着买的,其实就是个玻璃瓶,只不过瓶肚扁而硕大,瓶颈细而欣长。习习的醒酒器得好好收藏着,在固定地点使用,不但因为是千里迢迢从新疆带回来的,况且还有09年哈巴路上那碗菜汤的回忆。
大师施展厨艺,通常具有两个典型的特色,一是用你天天吃的料,做出不同风味;二是在你想不到的时间,想不到的地点,做出你想不到的菜来。我做的两道菜,拌花椰菜和香椿炒蛋,加上雨菡自制的腌腊肉,不但符合这两大特点,而且都是叫好的下酒菜。
人还在半路,二小姐又来电话,要我再带两个丝瓜。天啊,你不会是到了曹队那里才现做吧!我问她,她却使横,不由心里就凉了半截。在中途下了车,买了丝瓜,眼见排队付款到了跟前,电话又响,这一回是曹队:大厨啊,你还在沃尔玛吧,带两斤稻香村的米过来吧。
我沮丧地抬头仰望,不见天空,只见商场里通明的灯光。
赶在正午时分提了米和丝瓜到了营地,掀门进去,只见茶几后面正坐着蓝六,小茶壶在手里颠来倒去,忙着做他的茶博士,一旁坐着雷暴。
你怎么有空在这里?不是被全球通赶出来了吧?见到蓝六,我高兴地问。
那里,那里。喝茶。一杯茶立刻送了过来。怎么有点焦味。我一口喝了,装着懂行的样子,结果换来个和蓝八酷似的大白眼。
你来啦?听见动静,曹队手里提着锅过来,接过米,二小姐花枝招展地在里面呢,淘米前她撂下一句。哼,上星期和桑JJ去梅州,二小姐穿一身比基尼在大家面前走了一回台步,早就已经花枝招展过了。
我拿着丝瓜进了里间。二小姐穿着簇新的百折长裙,正在里面准备做汤。哇,果然是花枝招展,我有口无心地说,给了曹队一个面子。我瞅瞅锅里,做的是丝瓜平菇滚肉汤,果然是干练主厨的菜式。
一时三刻汤好。加上二小姐的镶苦瓜茄子和白灼九节虾,共是五菜一汤。曹队取出酒来,原来是一支西梅干红。雷暴开了酒,将酒瓶传给蓝六,蓝六闻过酒,开始给万事通打电话,我闻了酒,习惯地找岔:香味有点重。雨菡接过酒瓶,上下一打量,立刻叫道:这酒瓶好漂亮啊!送给你了,曹队懂她的心事,立刻做了人情。酒瓶塞也要,雨菡说着伸出手,雷暴将开裂了的橡木瓶塞给她,表情有些尴尬。还有装酒的盒子呢。雨菡收齐了这些什物,高兴地放到一边。
我就在这里吃了,放下电话,蓝六宣布说。没你的饭呢,你走吧。曹队故作驱赶状,蓝六不吃这一套,拿起筷子就夹了条虾。
话题还是从二小姐扯起。曹队说,她已经在领队群和跑步群做过明确布置,要求群策群力为二小姐找一个帅哥,否则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客家女。二小姐不以为然地呲了下牙,我立刻批评她:要有点淑女样,年轻一点的帅哥嘴上有毛的少,看人看外表多,能看透内心的少。曹队立刻说对啊,×××和×××两个领队也这么说,你又不找老帅哥,外在形象是要多注意。
其实我曾经对二小姐提议过替她到内部网上发征友帖,但她拒绝了,显然要亲自操持。蓝六正嚼着酿苦瓜,忽然就说,那就来个比厨艺招亲。我一听,立刻反对,那不招来一帮吃货?蓝六语塞,赶紧又夹了块茄子。
二小姐的事没有说出新意,曹队就把话题扯到了秋天的活动。雪山你还打算不打算去了啊,她看着我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上次爬白云嶂被雷胖子整崩溃,我深感江河日下,内心已经放弃了攀登那木纳尼的念头。要在七千米过夜呢……爬个千米山都被S胖子整崩溃了……没有信心啊……我嗫嚅着,想起上次和伟哥的谈话,竟是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七千米过夜有什么不好,既难得风景又好,曹队蔑视地说。风景虽然好,可恐怕光顾头痛了未必能看到什么风景,我嘴上没说,心理却在怕S地想。
七千米不爬,六千米的爬不爬?曹队换了主题,又问。六千米?桌上的几个人——除了注定窝着发呆的雷暴以外——全都瞪起了眼。曹队没有理会周围这些疑问的眼神,转向雨菡问,新路海你还记得吗?雨菡慢条斯理地将思路整理了一下,忽然就激动起来,喊着说,记得啊,那天不是很晚了,我跟着你把整个新路海转了一圈吗!
那木纳尼今年爬不成了,川西六千米的雀儿山去不去?兜了一个圈,曹队终于点到了主题。六千几?我问,六千几来着,曹队没有答,装着糊涂。
318国道沿途那些景观的照片一下从脑中涌了出来,心里一激动,去,我说。如果去尼泊尔EBC呢?曹队又问。那更要去了,提到尼泊尔,我这回可是没有犹豫。两个究竟去哪一个啊,曹队接着问。哪个在前逮着哪个就去哪个,我说。
你呢,曹队转向雨菡。我要去!雨菡的答复里有了些以往的豪迈。
你呢,曹队接着问蓝六。蓝六用筷头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居丧地说,去不了了。上次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谁知道有人向万事通打了小报告,不但没去成,还罚跪了三天榴莲。曹队同情地看了看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没有再说什么。
从谈论雪山开始,二小姐就端了本书正经危坐地认真阅读着,没有插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一个问题。等餐桌上重新摆开茶具的时候,我翻过书皮瞄了一眼,原来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你以为读这个书就能侦破帅哥的心思?我由不住就感叹了一句。
马儿什么都没有说,似乎又跌落到了情绪的低点。
饭后雷暴开始忙碌:要带花小样去做绝育手术,曹队则开始关心手术后小样的生活,马甲,药水,食料……一样都不能少。小样出门前,曹队将它抱在怀里,给予了最高规格的安慰。
我看着受到无微不至关怀的花小样,内心是一种悲哀,当一个人将精力和心血倾注到宠物身上的时候,他的世界已然发生了翻转。
从营地回来,我立刻找出那本介绍三一八国道沿途景观的《国家地理》,找到“雀儿山 德格 白玉”一章,从中读到:雀儿山,被称为“连鹰也难非过的山峰”,主峰海拔6168米,公认的有相当难度的技术型山峰,冰裂严重,自88年中日联合登山队首登成功,十几年来成功登顶者寥寥。新路海,原名玉隆拉错,倾心神湖之意,与格萨尔王的爱妃珠牡的传说有关。18军进藏开路到此,因湖在新开的路边,为方便,取名新路海。
雀儿山自己能爬到多高,我不知道,也不重要,单是318、甘孜、德格这些名字已然足以让我心跳,能在这条线上行走一趟,也将不虚此行。放下杂志,我取出沙袋扎在脚踝,走到了窗台上。
在七月那个炎热的正午,新路海,走进了我的心里。
2012-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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